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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柔冢04（晓薛）

04

（比较彻底的一次性he，ooc必然）
（晓星尘的梦境，毒蛇洋，挺雷的）

晓星尘梦见了农夫与蛇。

他不记得入世之后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故事的。梦里他与宋子琛同行山林遇雨，崎路泥泞不可行，凛冽灵气避开雨滴，泥水未沾身便滚落，两名道人踏过烟尘泥泞，依旧纤尘不染，但耗费灵力总不是好事，他们也并无急事，不多时便寻到间破庙躲雨。

破庙四面透风，倒还勉强遮雨，雨水顺着四角的柱子淅淅沥沥地渗进来，渗水上浮起一层厚厚的香灰，试探般地向庙内低洼处前行。同样躲雨的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，晓星尘看见她靛蓝的头巾与花袄，怀里的孩子只有一岁上下，显然听不懂什么故事，少妇倚着红漆斑驳的柱子，视线消失在庙外的烟雨迷蒙里，自言自语般地讲着故事，"这个故事讲恩将仇报"，她说，"农夫看到一条冻僵的蛇，觉得它可怜。"

"冻僵的蛇，是真的像根冰棒，一折就会整个断掉。"少妇开始东拉西扯起来，"蛇是要冬眠的，躲起来，到地底下，来不及躲的，就像农夫捡到的冰棒蛇，一般都是拿回去煲汤。"

少妇扯回了话题，"但是这个农夫没有，他看蛇冻得像根冰棒，十分可怜，想若是能救它呢？便解了衣服将蛇揣进了怀里，贴着里衣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。"

晓星尘浑身一僵。

他感到怀里有个冰凉僵硬的小东西，那是条冻僵的毒蛇，那是，薛洋。

梦境没什么逻辑，于是晓星尘突然成了那个故事里愚蠢又好心的农夫，故事还在继续，少妇继续呢喃般地讲着，"可想而知，毒蛇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咬了农夫一口，于是农夫丢了性命。"

晓星尘低头，对上怀里薛洋的蛇瞳。这是一条五步蛇，背负整齐的大块菱形斑纹，颜色像落叶盖覆泥土，尖吻翘起像一支短短的叶柄，金色的蛇眼眯着，正中瞳孔眯成一道漆黑的竖缝，吐着黑红分叉的信子与晓星尘大眼瞪小眼。

妇人的声音还在继续，毫无波澜地混在雨声里，"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分清善恶，不能对恶人心慈手软。"故事讲完了，仿佛已下了某种宣判，只剩下瀑布般的雨声在破庙回响。

五步蛇，如果被咬到，死得很快，也死得相当难看，肌肉崩解血液凝固再溶解，整个人紫黑肿胀，死得万分痛苦。

不得不说，这种蛇，倒确实很像薛洋。

五步蛇薛洋张开了蛇口，毒牙出鞘，长长的像细小的月牙，一滴毒液像蜂蜜般挂在上面。

果然在劫难逃，但我却不可能放手，晓星尘苦笑。可是农夫与蛇的故事，他还是想反驳，因为他记得，他师父抱山散人讲的，和这个结论不一样。

晓星尘当年年幼，亦未能理解。

抱山散人是养蛇的，毒即为药，她圈了一块林子养蛇，罩了结界，不让她的弟子进去。

那天，抱山散人讲了农夫与蛇的故事，却只是单纯地讲农夫的故事，讲到农夫的死亡，没有下任何结论，师兄被抱山散人捡回来时已经懂事了，他对这个故事有印象，师兄迫不及待地抢答道:"我知道！师父！这个故事讲恶人会恩将仇报，要明辨善恶，不可对恶人心慈手软！"

师父眉眼低垂，摸着师兄的头:"其实，谁说得清呢。"

破庙消失了，嘈杂雨声化为山野鸟鸣，农妇和宋子琛也不见了，他面前是他许久未见也再也不可能见到的师父和同门，晓星尘低头，看到自己怀里还搂着那条复苏的五步蛇，薛洋。

"蛇和人是不同的生物，就像人和人也是不同的生物。"师父抬起头，自言自语一般，仿佛并没有打算说给自己的徒弟听，和那个少妇一样，视线消失在远处。

"蛇不能理解，也不能感知农夫的善意。"

"蛇是冷血动物，没有人所谓的温暖，亦不需要人所谓的温暖，这是他们的生存方式。"

"人对蛇而言，是庞大的炙热的威胁，除此之外，什么也不是。"

"所以蛇必然会选择自卫而攻击，毒死这个怀着善意的人类。"

师父没有下结论，弟子们也没有，山林里只剩下风声与鸟鸣。

"这终究是……"晓星尘忍不住说。

晓星尘听见被他按在地上扭了关节擒拿的薛洋放弃抵抗，任凭他给他戴上镣铐，却咬牙反笑道，"多管闲事。"

"这终究是什么呢？"师父向他转过头来，眼睛里满是泪水。

不要告诉我你后不后悔……晓星尘听见师父无声地对他说。

不是为师多愿意帮你还债，而是你若有眼睛，残生只会更痛苦。

你确实心比天高命比纸薄，我的徒儿啊……你敌不过的是世间，不只是你怀里的那个东西。

"都是无法相互理解的，人与蛇也好，人与人也罢。"师父悠悠地叹道，周围的弟子们已消失不见，晓星尘怀抱着毒蛇薛洋与师父立在白夜的风雪里。

晓星尘再次看向怀里的毒蛇，与他有着前仇旧恨的毒蛇并没有咬下去，扭动了几下仿佛在强装蟒蛇无毒的媚态，亲昵地用信子舔了舔他的下巴。

或许，也好。抱山散人看着晓星尘抱着五步蛇，这个孩子执意入世却不溶于世，更遑论救世，赤子的纯真良善亦死不悔改，所以她曾断言他有这双目在世间只会更痛苦，但现在他或许能有什么救赎，确切的低俗的，红尘的凡间的，情爱。方能让他忘却那些过于宏大不切实际的报复期望，与郁不得志带来的痛苦，学会如何在世间幸存，拥抱渺小凡人属于自己的低微又真切的，所谓的幸福。

就算相爱相守的，可能会是白鸽与毒蛇。

"师父，"晓星尘平静地说，眼睛深邃明亮，里面是满天星斗，"这是我的爱人。"

他掐住毒蛇七寸，将蛇头凑到唇边吻了吻，毒蛇异常乖顺，蛇瞳里甚至闪着某种餍足与卑微，被吻后五步蛇幻化成了一个黑衣马尾的少年，睡颜甜蜜呼吸绵长，好像在做什么不醒的美梦，晓星尘轻柔地抱着他，让他伏在自己肩头。

"我知道他是谁，我会让他坦白。我不会离他而去，我爱他，就算是舍身饲虎。"

哈，舍身饲虎，不亏是她星星般的徒儿啊，殒身成尘亦难改其衷，事到如今目不可视绝师断友也还能想着渡人渡世。

或许也不错，毒蛇与白鸽。那毒蛇爱他，只有他能镇压满足那毒蛇，而他也爱那毒蛇，只有那毒蛇能予他红尘凡俗真切的幸福。

"好，为师放心。"抱山散人浅浅地笑了，眉眼微弯，和晓星尘童年的记忆里一样，紧接着师父消失在冬阳苍白的天光里，云销雪霁，晓星尘怀里抱着安睡的薛洋，积雪柔软无瑕地像掩埋着万年不醒的梦境。

于是晓星尘灵识清明，他醒了。

外面却没有放晴，风雪如故吹得义庄的门吱呀悲鸣，阿菁也还没回来，晓星尘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是申时，薛洋还在睡，也毕竟一直被寒冷和鬼道折腾得没睡过什么好觉，那就让他好好睡睡，自己该准备晚饭了。

（tbc）

（唉，看来又得拖一章了虽然这章也很短，愁人，现在才初步对自己的毅力和坑品有逼数的我，弃坑跑路会买方便面没调料包的所以说什么都得写完）